周日早上,父亲叫我去他打工的织布厂帮着接轴。我不敢违抗,爬起来来到这个令人呼吸不畅的机房中。一如既往,飞雪似的机毛充满整个车间,令人心烦。我同以往一样,将不满埋在心底,强忍着机毛和噪音,低着头开始接轴。
我接的很慢。我满不在乎。我在心里咒骂、抱怨。被父母带到机房干活,我一直很有情绪,因为和我一样的同龄人有谁干这种苦工,我觉得苦涩又悲凉。
机子坏了,父亲让我去叫修机师傅。师傅来了,父亲和他又是嘀咕又是比划。然后,他就来到直通织布机楼子的梯子前。只见他头仰着,左手向高处一移的同时,左腿也迈了一级,右手右脚也是如此,左右交替,不一会儿他就消失在地面。少时,有机毛从我头顶落下,我微微抬头,又下雪了,正好落到我脸上,又听见当当当的声音,他正在那铁板上捣鼓着。
好一阵后,我已快接满轴的一条了,才注意到他已下来,正修理我接轴的这个机子呢。此时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了,他头上戴着黑色头灯,稀疏的头发上顶着薄薄的帽子,皮肤黑黄。他一扭身去取工具,我惊呆了,棉袄上的一条大口子从他胳肢窝处一直开到腰部,裸露的棉花哪还能称其为棉花,又破又脏。这口子得开了很久?裂开的衣服外皮在洁白的”雪”中飘来飘去,更显得脏破。原来,修机子比织布也好不了多少,这衣服比我爸那又烂又臭的一堆还不堪入目。
突然,我看到了他那根歪曲的缠着绷带的无名指,忽然想起前几天父亲说有个修机的砸了手指,难道就是他。 “叔,你的手怎么样了?”我盯着他的手问。“没事。”他咧开嘴一笑,可没声,“还疼吗?”“有些疼,”“你这么快就回来,手治好了吗?”“医院给我包扎了一下,没用别的法儿治。”“那为什么不彻底治好呢?”“时间太长。”“那也得治好再干活呀!”“不干活谁给发工资?怎么养孩子?”我一怔,无言。
他把指头上的医用胶带一圈一圈地撕下,竟只剩下半根指头,指端黑乎乎的成一个平面,纸上脏兮兮的,尽是烂泥和水。“这怎么湿了呀?”“外面下雨了,不小心弄得。”他用另一根又皱又红的手指将污泥一点点抹净,又拿起胶带一圈一圈地缠上了断指……他低头,继续忙碌……
那一瞬间,我被震撼了。舍不得休息,没有抱怨,不叫苦,不说累,就这样默默地忙着。他一个普通的修机师傅,用双手挣生活,是多么平凡;他一位朴实的父亲,用微笑扛起生活的苦难,又是多么伟大。
与他比,我这点苦又算什么呢?
飞雪似的鸡毛仿佛不见了,我加快了接轴的速度。
教师点评
小作者以自己的视角看到打工人吃苦耐劳,顽强而坦然的生活着,他以客观而细腻的描写诉说着修机师傅对生活的不屈。生活中像这样平凡又伟大的人数不胜数!看完文章无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