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教师节,在这个丹桂飘香的时节里,我不禁想起了我小学时代的老师们。在我读小学的时候,那时的学校校点布局还是很分散的,因为生源多,于是一村一校就成了那时农村基础教育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在那个年代,正规从师范毕业的科班生真是廖廖无几,即便有,这些刚跳出龙门的骄子们是少有人能心甘情愿的回到乡村小学来的。 于是,全校七个老师,除了那个李老师外,全部是清一色的民办教师,这样的教师最大的特点就是家庭“半边户”。因此,有人用“农民教师”来形容他们:教书的农民、种田的教师。
在我的记忆中,每到周末或是节假日,他们不得不利用这段时间去干农活或搞家庭生产。但在课堂上,他们似乎比公办教师更在意自己的教师身份,也更会在着装、言语、行为上刻意表现自己温文尔雅的一面,以示自己与普通农民的差别。即使是在农民堆里,你也会很快发现谁是民办教师:他们很少袒胸露背,很少言语粗俗,甚至很少肆无忌惮的高声谈笑。 吴老师就是这个教师群体中的一个代表。他是个典型的“半边户”,妻子在家务农,上有年过七旬的父母,下有懵懂无知的孩子,家里还有十多亩的责任田。为了不耽误工作,身为学校校长,兼任毕业班数学课老师的他,每到春种秋收的大忙时节,吴老师晚上就骑着自行车,颠簸十几里路,回到家里帮妻子做事。白天妻子把稻子全收割好后,放在田里码成一捆捆的,吴老师晚上到家后,就借着明朗的月光一担担的往回挑。
第二天清晨,披着一身的露水,吴老师又会准时的回到学校里给我们上课。 在我的印象中,吴老师似乎永远是那样的清瘦,过早露顶的前额,一双因疲惫而深陷的眼睛。那种瘦,让人担心,然而在课堂上,他的课总是讲得神采飞扬,引人入胜,我这个不爱学数学的女生在六年级的时候,考试也常常能拿满分。 过度的劳累,就是铁人也会趴下,终于有一天,吴老师因胃出血而住进了医院。我们几个班干部去看他,只听见医生对我们几个小孩子说:“你们的老师是累的!”
我的语文老师罗老师,也是个多年的老民办。罗老师初中毕业后放弃了进城的机会,进了村里的小学当成了孩子王,这一干就是几十年。由于学校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罗老师和那在鹤峰县城当医生的爱人一年难得见上一面,长久的两地分居,罗老师收获了桃李芬芳,时空也淡漠了夫妻之间的感情。爱着我们这些农村娃的罗老师对爱人要求她放弃这边的一切随他去过舒适的生活的要求毫不妥协,最终,一纸离婚书瓦解了一段曾经让人羡慕的婚姻。那时候的我们,已经懵懂的知道,罗老师带着大女儿住在那河边的娘家里,因为不愿拖累娘家人,没有房子,坚强的罗老师只是在二伯的房子边搭了一个“窝棚”,生活过得相当的拮据。
十年前,罗老师才随着出息了的女儿住到了市区里。 还有我的小姨,还有我四年级的班主任胡老师,很多很多,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民办教师。他们拿着不如公办教师一半的工资,却身负双倍的工作与生活的压力,无怨无悔的为山村的教育事业付出着。今日,教师队伍无论是经济状况,还是社会地位都已是今非昔比。而“半边户”、“民办教师”这些名词也已随时光的流逝在教育的天空里渐行渐远,然而他们却是真真实实的当过当代农村教育的奠基石。也许他们连普通话都说不准,也许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更谈不上能使用微机进行教学。但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他们不仅自己保持着对精神生活的向往,还在培养着我们下一代对科学文化知识、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也因此,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民办教师是我们这个社会最富有智慧的群体之一。我们这个社会,都不应忘记这个曾为农村的基础教育事业付出了青春与汗水的民办群体。 又是一年教师节,唯祝我的老师们晚年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