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家变成冢!
——题记
幸福等于什么?
我对大多数人是这样定义的:幸福等于过去和将来。
因为过去的不可挽回,而未知的又会不经意地错过;往往幸福就是错过了才懂得珍惜的美好。
小时候,我总是依偎在父母的身边,朝朝暮暮,形影不离。哪怕是夜里母亲上班去了,她都会将她平常所穿的衣裳叠放在枕边,哄我入睡,就当是她了。然后说一声“马上就会回来!”于是悄悄地离开出去。家里灯火通明,直至父亲深夜下班回来,才都熄了。我常恐半夜惊醒,然而,幽暗的夜色再加上父亲的鼾声,我辄会释然、安然地酣睡到晨曦。或许是害怕的缘故。
还记得我和父亲每每外出洗澡,他总是很细致地把我洗得干干净净。洗完了澡,父亲都会如我所愿地给我买两张糖馅烧饼。我想,洗完澡的清爽,喝上一杯温茶,再吃两张烧饼,真是人生一大幸事!然而,父亲只给我买了,却是那么的满足。如今,真是怀念起当初的日子了。只是再吃起那样的烧饼,却不再有往日的甜蜜。烧饼小了点儿、贵了点儿,也淡了的。虽然还是那一家做的烧饼。“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我常自诩七岁时学会了骑自行车,性通造化。我热爱清夜:陂塘、碧草、虫啼、清风、明月。天上飘动着薄薄的羽云,渐渐凝聚在了一起,恰若曳上轻纱的梦。云里幽幽的像是蕴藏着一曲天河,从中似乎可以舀出一眼清泉来,那是皎洁明净玉也似的月亮;仰望这片天地,朦胧得,又似是天外的明窗。
不多年,我便离开了这所温馨的小屋,搬到了城里。心中不免油然而生出一丝游子的眷恋之情。然而,都过去了,那片星罗棋布而深邃的天空,已不可挽回。只有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我才能在梦里寻着我的孩提那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光。
还未搬家之前,母亲生了病,先前还好好的,但后来就出现了征兆,脚踝处肿了许多,而且疼痛不能动弹。我以为母亲是不小心扭伤了脚,于是拿来热毛巾为母亲敷脚,却也未曾见效。后来去了医院才诊断出母亲得了糖尿病,医生叮嘱道,以后不是什么都能吃了,像海鲜、甜的之类的东西都不能吃,饭量也得控制,定期要做检查,必要时还需打胰岛素,“药当饭吃”。这些年母亲消瘦了许多,但还是坚持着和正常人一样地上班工作。而我这当儿子的却又不能为她分担出一丝一毫的痛苦,只叫我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愧疚。
徂暑之际,我因为整日闷在家里,中了暑,体虚乏力,胸闷气短,折腾了一个酷暑。直到有一天,下了一场雨,才见得一片别样的生气,鸟韵婉转,花香四溢,猗猗的碧草垂杨,潾潾的沧浪池潭,满眼尽是娇艳欲滴、动人心弦的景致。父亲见我为之而陶醉,就拨冗携我去了附近的公园散步,纾解一下心中的烦躁。忽然天又下起了雨,但见那湉湉的湖面先是渐现涟漪,骤然鲤鱼涌动,于是我们被困在了湖岸的观台上。然而,还有一些人也同我们一样困在了这里。听父亲说,那些人是农民工,是些从外地来这里讨生活的侉子。大概是由于连糊口都成了问题,付不起房租,所以暂居于此。但在他们的脸上却微笑依然。
我忽然想起了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你长大以后慢慢就会懂的”。因为当我惹他生气的时候,父亲从不打我,只是骂我,拿东西出气。最后,再说这么一句言简意赅的话。(假如父亲的形象在你心目中渐渐模糊了,那就请听听筷子兄弟的《父亲》罢。)我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母亲一天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而父亲一天要上十六个小时的班。除了过年过节,几乎再没什么闲暇的时候了。然而,他们总是苦中作乐,认命地干,只为了心中的梦。我还记得我在校住宿,他们每月都会挤时间来看望我一两次。我的宿舍在四楼(没有电梯),每每来时他们总会带许多东西给我,所以每当爬到四楼时,母亲总是吃不消地叫累。父亲怕忘事,总要把他所谓“重要的事”记下来;满脸的皱纹和头上又多出了的几丝白发,掩饰了他的不惑之年。母亲曾和我谈些往事,其中谈到她的第一辆电动车,“这车子已经老了,记得还是十几年前买的,该退休了。”
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这么一个视频,是有关于养育孩子所要的花费。据专家研究统计,从小生命的诞生起,一直到十八岁,所要的花费,保守的数额得一百多万元。而今想来,总是向父母索取,却以为得来全不费工夫;曾经埋怨过父母为何都是贫穷的命,只能过苦日子。当看到别人家的父母都是百万富贾,更是对他们冷嘲热讽,深感厌恶,甚至可耻,渐行渐远。
面对孤独,我只是选择逃避。跑回了家,只有误解和斥骂;逃到学校,只有排挤与嘲弄。于是我发现了自己犹如失根的兰草,死水里的浮萍,游艺的征蓬,飘摇的柳絮、蒲公英。然而,小时候他们是如何地怜爱我,我甘愿永远长不大。每念及此,辄痛彻心扉,黯然泣涕。
然而,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到底是什么?我以为,生是为了赎罪,哪怕还清了父母所花费了的一百多万元,但都还不了父母所倾注的青春韶华这笔沉重的代价。即便是还清了,那么,有什么意义呢?由此看来,死,也是死有余辜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说这才是生命的真意,那么价值何在?而父母所谓的“孝”,莫大于你自己对得起自己的魂灵——这也是父母最大的幸福了。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只想说:“不要让家变成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