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曾感慨“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而这能够“偶得”的“文章”,却绝非蹩脚武侠作品中的武林秘籍,可以不经意间在某个山洞或者悬崖之下意外获得。“偶得”的前提必是拥有一双“妙手”,有“妙手”方有“偶得”的可能性。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才能拥有这双可以“偶得”“天成”文章的“妙手”呢?
围棋世界中有关本手、妙手和俗手的内涵阐释,或许可以初步解读陆游所言“妙手”的获取路径。富有创造性的妙手,必须建立在依照规律而千锤百炼出的本手之上。没有了本手这把手电筒,即便你能够在幽暗的山洞里摸到一本贴着“绝世武功,不传之秘”标签的小册子,照着修炼时,也练不出名副其实的绝技。
历朝历代,人皆生活于欲望之中,皆希望拥有一双能够改天换地、改变命运的妙手。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人不愿意静下心来观察与思考,更不愿意像达·芬奇那样不断地变换角度和光线,只为探究眼前这枚蛋的细微变化。总有人尝试着采用东方不败修炼《葵花宝典》的招数,通过走偏门行捷径,貌似练就了惊天的妙手,却不知实乃最大的俗手,最后连个正常人都做不了。
《史记·孔子世家》中,孔子跟随师襄子学琴,先“习其曲”,再“习其数”,又“习其志”。身为老师的师襄子认为孔子已经学得极为优秀了,孔子却依旧不满足,非要“得其为人”,直至从音乐声中发现了那个“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的文王才终止。孔子的这种行为,便属于先夯实“本手”,再收获“妙手”。倘若孔子只学几天便换了新曲,则虽在数量上可以多学若干,最终却只能是琴界俗手。
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知识爆炸的时代,只要打开电脑,轻点鼠标,便能在片刻间拥有无穷无尽的信息。我们跟随着检索到的文字解决了众多生活难题,便误以为自己果真拥有了超能力,不再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真正培养一份技能。当我们这样做时,和租借了“阿尔法狗”击败各路围棋高手又有何异?从不会有人因为我们租借了“阿尔法狗”便认为我们拥有了本手和妙手。事实上,我们连俗手都算不上。
当然,拒绝接触这个信息化的时代,自然也不是可取之道。不愿意静下心来依照规律而苦练基本功者,同样不值得被看好。时代需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一名终身学习者,这样的价值诉求,其本质不正是让我们始终磨砺本手能力,努力拥有妙手,日渐远离俗手吗?
妙手从来非“偶得”,依规修炼筑根基。不寻捷径不取巧,“吹尽狂沙始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