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为纳兰容若写些句子。很正式地写些句子。算是纪念我对他的一场心疼一场眷恋。
语言是兜兜转转的迷宫,爱是直指人心的禅。
我想我再也忘不了纳兰容若这个人。他的词和他的爱,即使是过了三百年,依然是如此的让人痛彻心扉。
纳兰容若,宰相纳兰明珠之子,真正的八旗子弟,容貌出众气质高华,写得一手好词,生得温柔脾性,翩翩浊世佳公子。命运将能给他的幸福都给了他,也将能给他的不幸,兜头泼洒而下。
是否他的名字就注定了他拥有这世间几乎一切的惆怅,又将这世间的惆怅统统化成了笔下的缠绵缱绻。
世上最悲伤的字眼是什么,是“若”。
世人嗟叹若是如何如何便能怎样怎样,一个若字,满含了期期艾艾的无奈。容若,容若,他自称的字,竟是一语成谶。
容若,多年之后你吟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句子的时候,可否想过这早已注定的悲哀?
他的一生在无数富贵荣华下簇拥着,却为情所累。没有人知道那个淡定悠远的京城第一贵公子,是为何在三十一岁的风华正茂之时病死床榻,他心里的纠缠,三百年来又有谁人知。
他将他最美的初恋给了小表妹,却是在表妹入宫之后,从此萧郎是路人。
他将他最深切的爱给了发妻卢氏,难产而亡的卢氏,竟是一死牵他一生。从此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他将他最后的陪伴给了沈宛,最后的人去楼空,独留他茕茕逝去。
当时只道是寻常。当时只道是寻常。至死,他悼念的,仍是他刻骨铭心的妻。
容若再没有余力去承受爱。
他再没有心去接纳这个世界。
只是留下了无数的锦绣华章,任后人臆测怀想,他一身白衣长笑着走进了历史,悄然消逝。
容若一直是个孩子。他身负着叶赫那拉氏和爱新觉罗氏这两大最强悍姓氏的血脉,却在汉文化的伐毛洗髓之后,仅仅留下了纯真。
我们无法想象他是以怎样炽热的心不知疲倦地爱下去,百死而不悔。
“自是多情便多絮”,他自诩是多情的柳树,然而他的“绪”,却终是飘不过高高的宫墙,亦是飘不过参商永隔。
自古不知道多少人叹过他的情路坎坷,而他只是浅浅的八个字:
才华尚浅,因何福薄?
我想容若不知道自己的才华尚浅这四个字有多么的偏离事实,他只是茫茫然的叹息着自己的多愁多病。
理性的,他可以编出《通志堂经解》,奠定了他在那一堆宿儒中的地位,感性的,他信手的一阕词就波澜过你我的一个世界。你们别说我矫情,后面这句是徐志摩说的。我想他三十一岁的薄命,换来了万古流芳,若说让他自己选择……
容若,容若,你是要这只生花妙笔,还是要与她百年之好?
他的爱是禅,直刺人心的痛楚,他的爱是蝉,蛰伏地下十七年,在喧嚣过了一个夏天后,随亡妻而逝。
所以,恐怕没有人有资格为容若做出这个选择,也没有人问过,终究成了谜。
他始终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容若。
我本想写更多,却感觉有些哽咽。
人们叫他纳兰成德,纳兰性德,君子成德,可谓真真一个贵公子。
他的父母唤他,冬郎,冬郎,他确如韩冬郎一般妙笔生花,却也是正如生在冬季一般,一生被那寒意纠缠,不得善果。
他的字容若,浅伤如流水,缱缱绻绻,自是多情便薄情。
我想我爱的不是那个侍奉君主的高官。
我想我爱的不是那个博古通今的学士。
我爱的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为情所累,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的男子罢了。
我爱他的词,终究还是因为他词里的深深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