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家的路上。
公交车里放着不知名的上世纪的粤语歌。虽是夏末,但傍晚的天空还是亮堂着的,只是阳光不似盛夏那般毒辣。夕阳的光亮洒在公交车上,溜进放着冷气的车里,停映在蓝色的座椅上。这车便伴着化不开的粤语歌声,载着焦躁与不安,一路颠簸地向前行进着。
路旁一处田野中的荷花枯败了。那片田野为何会用来种荷花我是不明了的,但自打我上高中起,夏秋两季我便能在上学与回家的途中见着这片土地上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是湖水里的荷花,是西湖的荷花,是供人欣赏的荷花。然而它不同。盛开之时,繁茂的荷叶遮掩去了田垄的归处,仿佛连这片田野背后的高楼的身影也掩了去。田野里的荷花至少不是用来供路人欣赏的,应该是一些农民以此为生的。田野中的水不深,深度与春耕插秧苗时土地中的水深相仿,因此它终究不是能与湖中的水相比的。但那开放出的荷花却瞩目地伫立在一片绿意之中,在林立的高楼之间,在车辆川流不息地来往的公路旁,也算是一种难得了。
而今那荷叶却稀稀落落地枯败了,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荒芜。初中的美术课上,老师布置了一份作业,让我们模仿画一幅美术课本上的水彩画。那幅画画的也是夕阳下的残荷,那残荷连叶子也没了,只剩枯倒了的茎杆倒映在一大片被夕阳照得黄澄澄的水面上,那幅画看上去很简单,只要用水渲染出不同浓度的黄色即可。也许是带着初学时的认真,我仔细地用藤黄色颜料调成许多色度不同的黄色,先在草稿上试色,再决定落笔,在纸上一层一层地渲染开那黄澄澄的水面。画完了一张后,自己觉得不大满意,便重新画一张。那次作业出乎意料地得了个a ,自己如视珍宝般地将画放在一个柜中,后来却找不到了。或是掉在了某个角落,或是在家人打扫房间时被扔掉了,也全然不知了。
田野中的水因底层的淤泥而略显黄色,在夕阳的余晖中愈发黄澄,远远望去,这一大片的荷花田里残败的荷叶也像是被水彩画笔抹了去,只剩下一片无垠的黄澄澄的水了。
田野里的残荷,树旁的落叶,像是在告诉我秋天已经来了。然而秋天真的来了吗?车外的阳光还如此明亮。那么哪一天能真正算秋天的开始呢!是立秋吗?而那还正当八月的开始,天气酷热难当。是处暑吗?处暑从字面上讲是“处,去也,暑气至此而止也”,然而八月末,南国的暑气却确实还未消却。那么“一夜寒一夜”的秋分呢?可那时有些晚,树叶在此之前便有凋落的迹象,且秋分那几日又有些凉,时不时地下些小雨,少了些有玻璃般透明的天空的日子。那么,秋天到底起始于哪一天呢?其实秋将至或是秋已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度过这个季节的心境。荷叶终究是枯萎了,像去年的荷叶一样。然而夏季总还会来临,荷花依旧会开放。
自己曾读到一首诗,诗与题目与作者均不明,但却十分容易记住: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车上的人下去了一批,又上来了另一批,而车子依旧开着,缓缓地行进在夕阳涂金的公路上。